大師說大時代的人生大意義 The Seventh Seal

對歐洲中古時代生活、黑死病、十字軍等等的來龍去脈一知半解，更莫說對片名取自的聖經<<啟示錄>>有任何認識，還是慕名地看了 Ingmar Bergman 的 The Seventh Seal。

故事很簡單：騎士和隨從入伍十字軍十年後，回到歐洲。正值黑死病肆虐，死神每天奪去無數生命。死神現身於騎士前，騎士不甘就死，便挑戰死神下棋，以爭取活在世上的時間。故事便是說他們倆回家途中的所見所聞：如認識了年青樂觀的演員一家，遇上吵鬧寃氣的鐵丈夫婦，救了險被神職員強姦的女子，又碰上被冠女巫之名活活燒死的少女，看到背著基督十架、互相鞭打求主寬恕及宣揚死亡將至的信徒隊伍等。

大師很會說故事。善用音效 (留意第一幕，在海邊死神出場的音效!)、光影 (黑白電影最會用流光疏影、輪廓明暗去製造氣氛)、鏡頭 (面部特寫和長時間遠距離的鏡頭使用很多，還有常轉換不同角色的角度拍攝) 、剪接技巧 (記得那信徒隊伍走過荒野時的重疊影像，還有希治閣式驚嚇場面的剪接)，牽引觀眾情緒。把簡單的故事說得動聽。

大師很會發問。他透過不同的角色發問：神存在嗎？神為何要人受苦？人可以不信神嗎？不信神苦還是信神根本便不會打救人苦？若神不存在，人為甚麼存在？面對死亡，人該如何自處？人為甚麼恐懼死亡？死亡之後會是甚麼？

大師也很會答問題。不，他並沒有答問題，他卻透過一眾角色展示了不同的答案：騎士是理想主義者，認為人在世必須追尋生命的意義。一直以來視侍奉神為生命的意義，但親歷了戰爭的殺戮和瘟疫的無情後，對信仰一度懷疑，最後卻寧願相信神，寧願相信人生有其意義。也正因為他的堅持，為演員一家帶來了光明。隨從表現的是截然不同的人生觀，他輕蔑信仰規條，冷眼看追尋人生意義的可笑，縱然死亡隨時來臨，但只要在生之時盡情唱歌喝酒畫畫，管它神在那裡，人生多苦？做可以做的事(如救人)，做不到的便作罷。不爭取，也不退縮。最後演員夫婦代表的是不理性的希望。他們由衷的歌頌神，對神的眷顧毫不懷疑。他們似乎無知，明明黑死病肆虐，各村莊人人自危，他們仍在山坡吃草莓喝牛奶。但他們獨自住在如挪亞方舟般的馬車上，冥冥之中便可逃離死亡。

人生大意義在大師手中放得無限大，迫使觀眾審視這哲學性得很遙遠的問題。這麼哲學性的問題，當然還有很多我還未看懂的，例如，那個一直跟著隨從而從不說話的女孩要代表甚麼，演員看到聖母教耶穌走路又是要說甚麼。但無論如何，我不是說大師很會說故事嗎？即使不完全明白當中意義，誰也會看得入神的。何況嚴肅片段之間還有沙士比亞式的喜劇人物插科打諢？那些抵死精闢的對白，總令人會心微笑。